咲咲今天吃什么

一个庸俗而聒噪的灵魂

将军未老15

“听说你们昨天去了典客署,谈的如何了?”

吴王的气色确实不太好,精神也萎靡,蜷缩在椅子上几乎要矮到阴影里去了。

叶修:“昨天只探了探底,没什么结果,不过必然能够赶在夏至节前。”

吴王缓缓的点头:“是得赶在夏至节前。”

“他——给的什么条件……”

叶修:“向西为下江五城至青峡十六州、东为梅芬河至东陵一带。海岸线向南回缩三百里,沿海的驻防后退一百里。

 吴王听完默默沉思,似乎是在描绘那条边界的痕迹,过了一会儿又问:“同意了?”

“没有。”

叶修利落的回答噎了吴王一下。

他无奈的摇头:“算了——你主意最多,朕就不插手了,免得最后闹的乌烟瘴气。”

“岳麓苏氏的掌针今天刚进京朕就命人请来了,之前让你们两个进宫让太医把个平安脉,你们也真没让朕失望——谁都没来。”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隔空点了点这两个不省心的主将:“今天谁都跑—不—了—”

“嘶——”叶修倒吸了一口凉气。

岳麓苏氏如今的掌针是苏沐橙,这个疯丫头生起气来能拿针把人扎成棵百年老松。

韩文清在西南算是粗略见识了这位女中豪杰所向披靡的英勇身姿,一见到苏沐橙面无表情针如雨下的模样,就会感觉后槽牙隐隐作痛——惹不得!

“派人——去请苏掌针。”

吴王令下,韩文清不由得一抖,他的余光瞟见叶修的表情也五彩斑斓,心中升起了幸灾乐祸——好在不只他一个人。

传诏的宫人领了命一路小碎步的出了御书房,没多久就把苏沐橙满身的煞气带进了屋里。

苏沐橙进来匆匆行过礼还没站稳,就先在韩文清和叶修的后背上挨个踹了一脚。

叶修的脸面在皇帝面前挂不住,只能无奈的回头和苏沐橙说:“陛下面前收敛点儿,不要这样没有规矩,成什么样子?”

吴王倒是捡了个乐呵,没有恼火,冲着叶修挥了挥手:“还不是你和韩文清从来不让人放心,这一脚踹的应该,什么时候你们能好好照顾自己了,朕再向苏掌针求情放了你们。”

四下的宫人揣度好形势,手脚麻利的把小桌子抬了上来,还拎来了苏沐橙行医问诊的药箱。一掀开盖子,里面一排密密麻麻的各式银针晃得韩文清头皮发麻,他一偏头看见叶修正对他挤眉弄眼:怎么办?跑不跑?

韩文清瞄了一眼吴王,又看了一眼苏沐橙,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他发觉今日屋外巡视的卫士脚步声格外响亮。

最后,他看向叶修:认命吧,哪都跑不了!

一刻钟之后,御书房的门“嘭”的一声被两个狼狈的人影撞开,又毫不留恋的关上,惊的适才巡逻而过的卫士回头警戒,但当卫士们看清是谁之后,就快速收回了伸出的长矛,视若无睹的转头离开。

那两个被踹出御书房的人还没站起来,门又打开了,像是施舍一样飞出两片白绸,劈头盖脸的砸在他们身上。

房内的一个愤怒的女声大吼,大有惊涛骇浪之掀船入海的架势。

“按着方子自己抓药,下次再是这个样子,小心我下药毒死你们!”

说完,“咣”的一声再次关上了门。

“我觉得我们特别像被主人家发现偷东西然后扔出门的市井混混。”被药方砸了一下之后,叶修彻底放弃挣扎,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他旁边的韩文清趔趄的站起来,正了正衣冠,弯下腰把掉在地上的药方捡起来揣进怀里。

韩文清摆弄明白自己后偏头一看,叶修还赖在地上不起来,仰面躺在地上看着他。

堂堂二品军候总不能一直在御书房门口躺着,韩文清面不露色的看着叶修:还不起来?

叶修摇头:不起来!

韩文清凶他:起不起来?

叶修:不起来!

快起来!

不起!

起来!

不!

叶修蛮不讲理的幼稚行径让韩文清看的眼睛疼——脑袋更疼。

最终只能任命伸出手去,递到叶修面前:我拉你起来还不行吗?!

地上的无赖这才妥协,拉住他的手用力一拽,借着惯性站起身。

叶修四下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没什么大不妥,随意拍了两下就抬脚跟着韩文清向宫外走。

如今是夏季景色最好的时令,早晨的温度也不太高,太阳也不像中午那般刺眼,正好是欣赏宫中美景的好时候。

前些日子西域和东瀛进贡来的珍奇树木吴王早已经命人栽种在御书房与大殿之间的回廊外,现下绿叶繁茂树荫斑驳,映衬的池水深碧无波。

有些树木的枝丫不顾阳光的拉扯,一意孤行伸进回廊,盘旋而上挡住了长廊上方精美的大师之作。

有些报喜的鸟雀在木质的暗槽里安家,衔枝而回,叽叽喳喳。

一列一列的宫人低眉顺眼稳步端着手里的物件行走在廊中,恭敬谦卑不敢有丝毫怠慢。

韩文清和叶修突然逆向而入,吹皱了平静的禁城画卷,他们迈着豪迈的步伐走在面目含羞的清秀园林里,显得格格不入,像是平静的湖中被扔进了一颗石子。

“张新杰不是说陛下昨天一整夜都辗转未眠吗,这就是咱们陛下一晚上思考的结果?就问了这么两句?还把苏沐橙拉过来摧残我们,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想要趁着诸侯进京前杀了咱们以儆效尤!”还没等走到大殿前,叶修就不忿的在韩文清耳边念叨,还抬手在脖前比划了一下,露出一副既恐惧又轻松的表情。

韩文清没什么回的——吴王再怎么想破天也不会问出格的问题,宫里多少耳朵听着呢——引人猜忌。

“现下好了,王杰希跑去了西南溜之大吉,枉我昨天还以为他去西南和稀泥没什么好日子所以腆着脸庆幸,今天报应就上身了。我可不想天天面对苏沐橙,要不你……”

韩文清敏锐的感觉到叶修的风向不对,调转了个头呜嗷喊叫的冲向他,还没等叶修说完,他的食指就竖在了叶修嘴前,把叶修剩下的话都压回嘴里,然后偏头靠在叶修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们还在宫里,小心点说话。”

这话让韩文清说的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叶修只能憋了好一会儿把剩下的话都憋回去,最后撂了一句:“你真是个伪君子!”

韩·伪君子·文清,为自己辩护:“何以见得?”

“你少来,又噎我。”叶修用肩膀撞了韩文清一下,压根没把他刚刚的问题放在心上,游刃有余的模样仿佛不知愁滋味。

韩文清在心里低低笑了几声,可又觉得心疼——若叶修真是同他猜想一般的身世,需要多大的气力才会如此没心没肺。

埙是前魏的国音,叶修对于埙的吹奏颇有造诣,踞虎书院在又坐落在前魏和前赵之间的间落山——如果叶修和前魏皇室没有关系,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

虽然“叶”不是前魏皇族姓氏,但他记得,长公主的驸马姓氏为叶。

攻破魏国都城时韩文清年纪也不太大,记得的不多,当时长公主的丈夫亡故多年,只知姓“叶”,而名字号却一概不知。吴军冲进都城前,尚书台的火光就已经亮到城外可见。那场大火之后,尚书台连带着附近的数间民房都烧成了焦黑的一片,只有留存下的石质国志巍然屹立在一片废墟之中,自然也找不到宗谱。

他先前也不是全然没有怀疑过叶修的出身,只是无凭无据的,他如果真的把自己这些猜测信以为真,也许会因为猜忌而把子虚乌有的罪名扣在叶修的脑袋上。

这是军中大忌。

韩文清不是师心自用的统帅,他知道有些怀疑没有实在的证据作为支撑,迟早会惹出大麻烦,所以他也就索性干脆放任这件事不管,横竖兵权在握在手中,也不怕叶修折腾。

叶修这个人精当然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在西南,叶修几乎不摸兵符——避嫌,落个清净。

 “想什么呢?”走到宫门口,叶修问了一句。

“想你。”说完,韩文清跨上马,预备打道回府。

也不知道韩文清这话说的到底有什么不对,叶修听了瞬间哑火没了动静,等到韩文清的马快要跑出南乡门时叶修才在他身后喊了一句:“午时典客署见!”

韩文清跃动的披风来回翻动,约莫是在点头。

恰到午时,韩文清在典客署门口见到了叶修,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不言不语,一起走进合昌公的房间。

叶修到了屋里便自来熟的拿起旁边烧开的普洱茶,给自己和韩文清一人斟了一杯:“合昌公一定很想念我们。”

合昌公听完,那张宛如寒冰不化的脸上透出了些许生气:“何以见得?”

“想要普洱逸香,需从冷水煮至久沸,看颜色,这壶茶已经等我们很久了。”叶修笑的晦暗不明:“——或者说,合昌公等我们很久了。”

合昌公笑:“怎么?我还不能煮茶给自己喝了?”

“您不敢,您怕这茶喝下去会一睡不起。”

合昌公没有反驳,而是看向韩文清。

“韩将军——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的眼神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没有逼迫,也没有探询,仿佛祁连山脉深处常年不散的青紫瘴气,俊然而危险。

韩文清闭口不答。

合昌公也不再说话。

叶修缓缓低下头端详手里的折扇。

在这个没有声响的空间里,炉火上的茶水也不敢放肆的沸腾,气泡打在紫砂的壶盖上发出压抑的闷哼。

空气宛如凝结一般安静,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此刻的一切都被临摹到了灰暗的洞窟里,只有浮雕的壁画里透出三个一息尚存的人影,昭示这里并非绝境。

安静到近乎死寂。

没有很久,但这宁静却好似漫长无边。

倏而,叶修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划开这幅静默的画:“问他没用,他不太爱管这个。”

——惊起一阵波澜。

 叶修又挂上微笑,搅起沉寂的空气,这个屋子重新活了过来:“昨天的条件合昌公考虑的怎么样了?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合昌公:“西境我可以退一步,但沿海驻防恕我不能接受。”

叶修抬眼看他:“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一再退让只会退无可退。”

“合昌公睿智。”叶修机敏的像只狐狸。

“谬赞。”

“不过和合昌公正相反,我可弃了下江,但东南沿海的条件——没得谈。”

“叶将军对海岸的执著有些过了头,沿海土地贫瘠,种什么不得什么,看老天爷脸色能网得那一星半点的鱼,其他——也没什么价值。下江处土地肥沃、喜生谷稻、农民富庶,怎么? 叶将军不偏爱这里?”

“南海远百里有仙山,居仙人,名唤悦宝至尊,通天地夺造化、生死人肉白骨,所到之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您说——哪个更划算?”

合昌公不屑的嗤笑出声:“就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言?”

“您足不出户,不知道原委也不稀奇——最近在京城这些所谓的传言脍炙人口——陛下知道之后自然感兴趣。”

韩文清脸上冷漠的表情裂了一下:叶修胡诌八扯的能力京城里无人能出其右。

——他在京城这么多天可从没听到过这种传言。

合昌公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叶将军所谓的划算就是可以用来奉承吴王吗!”

“我就随意一说,您怎么还当真了?”,叶修悠闲的喝完了杯里的茶,又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三天后就是夏至节了,合昌公是想在赶在夏至节前离开燮阳——还是想永远留在这里……”

“我呢,知道如果稷山以西确实太多了,知道南海仙山你们也感兴趣。所以——海岸线向南回缩三百里,沿海的驻防向后退一百里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西境的下江十五城至青峡十六州不能再少,东境条件照旧,我还要南疆候和东域候的人头——”

叶修口气从容,说完没有着急合昌公的回答,而是很平静的一边喝茶一边等待。

叶修不着急,韩文清这个提线木偶就更不必着急,他坐在茶桌前没滋没味的一杯接着一杯喝茶。

“咯噔”一声,韩文清又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叶修看到,拿起一旁的茶壶,再次帮他斟好,茶水刚好到上沿下方四分之一处,不多不少。

韩文清卑微的想把这茶当做叶修对他出格的关爱,他如何能奢求叶修对他也有同他那样难以启齿的感情。

有些时候韩文清自己也不清楚,那些尖锐的语言到底是在抵抗叶修还是在抵抗自己。

像是拒绝凛冬里一团灼热的火焰,明知靠近它只有烈焰焚灼,可又贪恋它的跃动与温暖。

横亘在深渊之上,进退两难。

“滴答”,漏水的声音敲击在韩文清心上,引他回魂。

他走神了很久,面前茶盏里的茶早已不再慌张的向外冒出热气,叶修也没有执起茶壶。

合昌公面前的茶一口没动,已经凉了。

 “好。”

叶修闻言抬头。

合昌公把自己面前的茶一口饮下。

这一瞬间,韩文清感觉外界的一切有了实体,自己并非坐在虚空中。

合昌公放下的茶盏轻磕在楠木桌上,那声清脆的响声像是跨越了十几年的一句叹息,向往来的征伐妥协。

“来人,取笔。”

韩文清起身站到门外,看着叶修把他的战果一笔一笔写在竹简上,低眉顺眼里映满了英勇,那只笔就是他锋利的武器,无畏的披荆斩棘。

韩文清的心被填的很满,充斥了一种自豪:这是我喜欢的人啊,如同太阳般耀眼。

叶修写完,抬头撞见韩文清坚毅而悠远的目光,他逆着那条灼热的视线回望回去,勾唇一笑。

春风吹回灼热,在三尺的距离里,温柔野蛮生长。

他放下笔,卷起竹简,起身向合昌公作了揖,抬脚走向门外。

“叶将军。”合昌公从身后叫住他,“替我给顾山翁上柱香吧……替我……道个歉……”

“——好。”

“韩文清!我们回去复命吧!”叶修转过身的第一件事便是抬起手,冲着韩文清晃了晃手里的竹简。

韩文清应声转身,追上叶修愉快的步伐,忽然,发觉身后有道目光看着他们的方向,他回头,看见合昌公呆呆的望着叶修。那壶茶还在不知疲倦的沸腾,白色的蒸汽从壶嘴里挤出来,争先空后的挡住合昌公空洞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震慑了韩文清。

他一意孤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搏一个一无所有吗?

韩文清不懂他,却意外的感受到他对他的执著虽死无憾。

回府后,他坐在书房里发呆,明明几步之外就是藏匿暗桩消息的暗格,他却开始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真的继续下去。

接下来的一切都将是未知的,越向远处走越是孤寂,险峻的山峦阻隔了视线,没人知道这座山的背后是另一座山还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

突然,心底传来一个声音:这不正是意义所在吗。

韩文清不由得一怔。

他想起了叶修站在镇南关的瞭望塔上背对着战场的那个夕阳,想起了叶修躺在域青关上轻哼的那段安逸的旋律,想起了他心心念念的安宁之景。

嗤笑出声——真是魔怔了。

怎么会被这么蠢的问题绊住脚。

韩文清抬眼,看向已经黑透的苍穹,满天星斗交替闪烁,高耸的树荫挡住了许多光芒,有一些却透过遮挡漏在眼里。

他又隐隐听见了叶修的埙音,似乎是《雪国》。

这一晚,一梦万里。

交织的大江大河从头顶呼啸而过,奔涌而过的万千山峦飞速生长,星移斗转的夜空里群星嬉戏而动,创世的神灵苏醒,万物颠倒却死而复生。

向前一步,百花流过脚下。

像是仙宫琼楼。

上一瞬簌簌飘洒着雪片。

下一瞬春桃盛放,数不清的桃木拔地而起,长成一片茂密的树林,粉红色的桃林一眼看不到边际。

有风吹过,簌簌落下的花瓣里露出一个靛青色的人影。

远在银河的对面。

他抬起脚去追逐,可那道身影却消失不见。

正当他急忙去寻找时,忽然有人在耳边轻声问了一句:“下雪很美吗?”

韩文清想说:很美。

他知道这是叶修在问他,他拼命想回答他,在内心嘶吼着,可他发不出声音。

只能绝望的喘息,四处寻找那位心心念念的人。

忽然,一只手指竖在他的唇前,手指的主人站在他背后,贴着他的后背,一双手臂轻轻环绕着他:“都结束了。”

“轰隆”一声,眼前的一切骤然坍塌,这幅仙境破碎后露出了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前魏都城。

四处跳动着火光,无数的百姓凄惨的一边喊叫一边趔趄的向城门口逃去,满地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血液蜿蜒滴下,汇集流入护城河。

吴国的士兵举着残破的兵器冲向禁城,禁城里射出如雨的箭矢洞穿他们的身体,没多久,大明殿亮起了火光,也不再有箭矢射出宫门,吴国的军队攻进禁城。

“都结束了。”

韩文清回头,看见了他的表叔握着染血的双手坐在马上,喃喃自语,他身后的镇南军的盔甲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垢。

“都结束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他想起来了,那是域和长公主的声音。

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

要救下她——

韩文清立刻飞奔去长公主府。

远远的,听见了域和长公主的埙声。

要快一点!

她……

韩文清转过禁城的街巷,冲向长公主府。

“宁死——不降——”

 “轰隆”漫天炸起的硫磺味道冲进他的鼻里,顺着血液流淌进心窝。

插在长公主心口上的那把剑也直直插在他的心上。

“魏献公……”

“叮——”祭祀的青铜铃铛轻轻晃动。

一切突然全都消失不见,没了声响,没了光,他四处寻找,目光之中却空无一物。

“叮——”

“叮叮——叮——”

有人向他走来。

那人在他不远处停住,像是念着祭祀的巫歌。

“这乱世——”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黑暗里盘旋,远远的飞了出去。

飞了很久很久,一直等到声音消失。

韩文清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等待他走向自己。

“国泰民安。”

“咔嚓”好像琉璃瓦片碎裂的声音响起。

而后,更多的“咔嚓”声不绝于耳,无尽的黑暗中露出一丝又一丝光芒。

“这乱世——”

这次韩文清听清楚了,是叶修的声音。

青铜铃铛的声音越来越远。

“叶修——”韩文清奔向他。

“叶修!”

“叶修!”

周围的光亮越来越多,可叶修却越走越远,青铜铃铛的脆响那么虚弱,哪怕一点点的扰动都会至其破碎。

“咕嘟咕嘟……”有茶水的声音响起。

韩文清站住脚,发现自己站在洞桥前的那条街巷。

四处的摊贩叫卖着自己的玩应,市井吃食的香味充满了整条街,妇女带着孩童四处闲逛,不少待嫁的闺女两三结伴站在首饰前来回比量,不远处的山林里隐隐又活动的人影,穿梭其中的侍童穿着浅色的衣衫,仿佛隔了很远都能听见仕子们的高谈阔论。

忽然一片靛青色的衣角从韩文清身旁拂过。

“这乱世——”

韩文清终于拽住了他:“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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